赌神若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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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兰科幻作家哈努·拉贾涅米的“赌神若昂”三部曲《量子窃贼》《分型王子》《因果天使》

这是我见过最前卫的科幻作家,甚至赶超了阿西莫夫的水平。

在赌神若昂的宇宙中,人类通过量子上传科技摆脱了肉体,将人局限为人的唯一标准变成了人格,只要你的人格依然为人那么你就是人类,肉体变的微不足道,在文中出现的各种形似外星人的生物其实都是为了在外星生存而披上异形皮囊的人类。

文中有一件名为“大崩溃”的灾难,在这场灾难里,木星爆炸了、地球的量子经济崩溃,人类有关旧世界的一切记忆丢失殆尽,。这个时候,固伯尼亚神祗出现了,他们是人类却依靠量子科技获得了永生以及神一般的力量,而他们的任务“共同盛业”则是复活旧地球上曾经出现过的所有生物,并保证今后所有的生物都在比特世界获得永生。

主角“神偷若昂”的原型的灵感来自于孙悟空,他以捉弄神明为乐,但是在一次自己的游戏中他却被抓住了,连真身都被杀死,只剩下一具记忆被真身封锁的拷贝体在固伯尼亚神祗建造的监狱中受苦。

三部曲的第一部就是从一位奥尔特人“米耶里”将若昂从监狱中解救出来开始的。文中身处火星的步行城市“忘川”、人民以为是在为自己服务但却监视着每一个人的火星量子网络“隔弗罗”、可以模仿一切原子特性的人造粒子“Q粒子”、临时简版物质、地球上发疯且会自我繁殖感染一切的纳米雾“野代码”、最初在地球摆脱了肉体却没有得到新的身体的人类意识而变成哭魂野鬼的“精灵”……文中的每一处飞跃性设定都会让我眼前一亮。

作者自称在《西游记》和其他诸多神话中获得了这部作品的灵感,而且在阅读的时候确实会让人产生在读神话的错觉。

作者是在芬兰任职的大学教授,还拿过物理学的两个奖项,质量有保证。

《量子窃贼》有点像罗杰-泽拉兹尼和威廉-吉布森的合体。像罗杰-泽拉兹尼,因为《量子窃贼》的类型是“科幻奇幻”,技术设定炫目如魔法,科幻与奇幻的界线很模糊;像威廉-吉布森,因为除了"意识传输"主题,写作风格也很像:一股脑抛出海量专用名词而不加解释,读者得随着阅读逐渐拼凑出世界观,以至于前十页,我都在费力摸索《量子窃贼》的基础设定和故事主干。

“基础设定”是我随便用的词,应该有专用名词。如果你知道,不妨提醒我。让我来举几个例子。罗杰-泽拉兹尼的《光明王》和《光与暗的生灵》,剥除神话元素,是以复仇为主题的外星殖民战争——“外星殖民战争”几个字得加黑加粗,这就是《光明王》的基础设定;《你们这些还魂尸》故事震撼,基础设定是传统的时间旅行;《银河帝国》野心勃勃,时空尺度惊人,基础设定是太空歌剧,糅合政治斗争和阿西莫夫最爱用的“大反转”;《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的基础设定是生物科技。基础设定使科幻小说成为科幻小说,有几个常见设定:反乌托邦/无希望未来、太空冒险、外星文明、时间旅行、生物科技(包括超能力)、赛博朋克、平行宇宙...

《量子窃贼》的基础设定是啥呢?意识传输(赛博朋克),并且可以传输至外星。这个设定很像“武-科瓦奇”系列,也就是《副本》。但《副本》的设定非常写实,作者不厌其烦的描摹技术细节和原理,使其具有真实感,仿佛告诉读者“这些在未来是可以实现的”。而《量子窃贼》根本不费这个劲,各种技术/设定丢出来,“让读者自己琢磨去吧”。举几个例子。

在故事主要发生地忘川,有一套外部记忆存储系统隔弗罗,它收集忘川发生的所有数据,形成“记忆”,并产生记忆密钥。也就说,两个人的沟通方式不是通过语言,而是一套记忆存储机制,通过分享密钥交流记忆,进而交换信息。

“的确复杂。火星人类有个器官专门负责这事儿。”我指指自己的脑袋,“隐私感。他们可以感觉到自己分享的内容、感觉到哪些是隐私哪些不是。他们还有一种名叫共同记忆的行为,只需与对方分享相应的密钥,就能分享某项共同记忆。我们拿到的只是婴幼版:他们给访客一点外记忆,再加上界面,也还算好使。但访客版本绝对无法领会那些微妙的差异。”

另一个设定是“命表”。每个忘川居民都有一个命表,

“这是命表,一种把时间作为量子化现金储存起来的仪器。量子现金是无法伪造、无法复制的量子态,它有使用期限,带防伪功能,衡量的是忘川公民有权居住在基准人类身体里的时间,同时也是他们通向外记忆的加密频道。是非常私人的设备。”

如果命表走完,忘川公民就会失去身体,变成机械,去作各种苦力活。忘川城市建立在移动机械上四处游走,这些机械就是由失去身体的前公民构成。对于忘川公民,这是非常可怕的命运,每个人都尽力避免。

这个世界还存在“神”,小说没有具体介绍,应该是某种……抛弃肉体仅留意识的进化人类,不同类别进化人类争夺保留肉体的基准人类的意识,以上载至某处。一些人类担任“神”的代理人,在自己的大脑中上传“神”的意识,产生另一个人格,在人格指导下行动。

在这些炫目设定包裹下,故事是这样:太阳系最厉害的“绅士怪盗”赌王若昂一度被困狱中(这个人物致敬了著名侦探小说系列《绅士怪盗》的主角亚森-罗萍),在一位神之代理人帮助下越狱,受委托到忘川偷窃某样东西。但是若昂丢失了部分记忆,过去他曾在忘川留下一些记忆碎片,现在他得通过这些线索寻回记忆...

《量子窃贼》的中文单行本广告词是“以孙悟空为精神原型创作”,令我大吃一惊。因为一,2015年小说在《科幻世界 译文版》登载时完~~~~全没提孙悟空;二,我看小说时也完~~~~全没想到孙悟空。说到“孙悟空的精神内涵”,我第一个念头是《悟空传》....看作者解释,孙悟空拔下一根猴毛,猴毛变成一个孙悟空,也就说,一根猴毛包含孙悟空的全部信息。赌王若昂通过他留下的猴毛/记忆碎片寻回过去的记忆,而记忆构筑完整的自己——那路活多....这个解读思路非常有趣,在国内《西游记》/孙悟空千篇一律的解读中颇有新意。《量子窃贼》在豆瓣的评论才35个,不合理啊。芬兰最佳科幻小说奖、轨迹奖最佳长篇处女作奖、坎贝尔纪念奖第三名....同志们都去买一本好吗?25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让你体验一把晕头转向的感觉。

我经常在网上看到有人问“《量子窃贼》到底在说啥,看不懂啊”。最近补习了《神经浪游者》和《零伯爵》,我想八十年代的人也看不懂这两部小说。到21世纪,意识传输/赛博朋克已是大众熟悉的科幻设定(感谢《攻壳机动队》和《黑客帝国》的推广普及),但在八十年代,别说网络,连个人电脑都没普及,《神经浪游者》中的世界于读者更似魔法。威廉-吉布森喜爱在文中堆积各种小设定和专用名词:什么脑内意识上载、什么技术巫毒教(科技与宗教的结合,服了)、什么“锡安”教、什么“破冰”(类似电脑病毒攻破防火墙)...加上碎片化的语言和光怪陆离的亚文化描写(威廉-吉布森很喜欢描写亚文化,不知道尼尔-斯蒂芬森写《雪崩》是否受他影响),现在看依然累人。但我非常敬佩威廉-吉布森,《神经浪游者》和《零伯爵》的确是其他人写不出来的小说,而且影响了一大堆后辈。

参考链接: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66175481/answer/499168276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4850870/answer/140606584